十小时的爱情

发布时间:2004-4-24 下午 03:06:16 文章摘自:世纪宜兴网

  新世纪的第一年,春节刚过。我就独自走出家乡的崇山峻岭,又一次加入打工的人流,北上太原投奔朋友。

  好不容易买好火车票,将自己塞入拥挤得几乎容不下多余的一个人的车厢。车厢里肮脏混乱,往返折腾三四次才找到自己的座位。邻坐已经有了一位年轻女孩,头伸在车窗外和给她送行的人在话别,背对着我,身形的线条非常优美,黑亮浓密的长发柔顺的披在肩上。微风吹拂起耳畔的几缕秀发,可以看见她白嫩纤巧的耳朵下面,一颗红色的胎痣精致而略显顽皮。列车徐徐开动,女孩缩回身子,她的相貌并非特别出众,但很清秀,气质文雅、脱俗,有青春女孩特有的明媚与活力。

  出门在外都很小心谨慎。我和女孩大概是各有警戒心的缘故,列车从成都行驶到西安,虽然两人同坐一起,近到呼吸可闻,却没有说一句话。车到西安的时候,人们开始吃午饭。许多男的就在车厢里吸烟,吞云吐雾,呛人的烟气掺和各种食物、垃圾的异味充斥到每一个角落。污浊的空气令人头晕、恶心。我和女孩对面的一个人忍不住呕吐,女孩捂着自己的鼻子用几乎听不见的细微声音报怨道:“讨厌,怎么搞的吗?”很想找借口和她说话的我趁机说:“在什么地方都要学会适应环境。”就这样,两个青年男女紧紧的靠着,坐了漫漫十几个小时后才开始谈话。车上枯燥无聊,没什么可以打发特长的时间,就和女孩天南地北的瞎聊。时间渐长,关系逾发熟络。知道了女孩叫李每,是到山西大学去读书,谈论的话题也更加深入广泛。大部分时间我都技巧性的吸引得李每目不转睛注视着我,全神贯注的聆听。讲到伤悲的地方,使她长吁短叹、一脸愁苦;偶尔两句幽默又让她开怀大笑、心花怒放。可能是聊得太投入忘了或是久已习惯了车厢内的脏乱臭,以后的千里旅程,我们再也没有一点对身边环境感到不适厌恶。

  车到华山的时候。车上通知有了多余的卧铺车票出售,李每买了一张,却迟迟没有离开我们乘坐的令人苦恼的硬坐车厢。

  列车飞驰,时间推移,长夜开始。许多旅客早已入梦,我和李每都没有睡意,似乎有说不完的话。怕吵着别人就低声细语交谈,从屈原到莎士比亚,从南极冰川到宇宙黑洞。还异口同声的认为梁山伯和祝英台有一点愚弱,要么放弃爱,要么勇敢的爱,想法结合!不致于落个化身为蝶,才得于延续爱情。没有固定话题想到那儿谈那儿,总之在太多地方我们有太多的共同语言。聊得不止投机,还很坦诚。我没有一丝欺瞒全将自己的窘困告诉了李每:没有读什么书,还剩不足一百块钱,身无所长,没有任何的谋生技能。李每好言安慰,真心鼓励后,告诉我她父母经商,因身体不适而无法乘飞机,准备读完本科后考研。当听到她想和我说话而没有去卧铺睡觉时,我内心特别感动,要知道多年流浪四方,很少有人能把我圆滑世故,冷静到近乎冷漠的心打动,而且还是初识不久的人。

  可能谈得太兴起,也可能长时间坐车太累,不知不觉李每依在了我的肩上,我则情不自禁的搂住了她。没有做作,没有一丝别扭,像早就深情相许的情侣,自然而然的相依相偎。

  火车不断北上,天空飘起雪花,夜更深,天更冷。察觉依偎在我身上的李每一身冰凉时,再看她那被冻得通红的小脸,受冻而弱不禁风,楚楚可怜的样子让我产生一种揪心的痛。不忍让她受到丁点苦楚,只想将自己的衣服披在李每身上,为其御寒。以前和许多异性交往时,我从不会脱下自己的衣服为其挡风避雨,在这寒冷的雪夜反而飞快的脱下了自己的外套。李每离开我的肩膀,决绝而有几分温柔的说:“小心自己着凉,我不需要。”不远处一个人打开车窗往外扔东西,冰冷刺骨的雪风猛的扑进来。李每一阵颤抖,极想护惜她的念头促使我强行搂住李每,将外套披在她的身上,她没有推却,羞涩的展现出一脸的幸福甜蜜,眼神中流露出的感动、感激,驱走了我身上的寒冷,顿觉车厢内一片阳光,周身涌动无数股暖流。

  列车进入三晋大地,大雪纷飞,窗外白雪皑皑,真正是千里冰封,万里雪飘。偶尔的几处山峦和北方民居在夜色中、雪地里是那么的孤寂苍凉。李每说景与心和,很和她的心境,她怔怔的看坐车外一闪而过的山峦和民居,逐渐变得沉默。偶尔动一下,秀发在我的脸上摩挲,伴随她的迷人体香,我如痴如醉,阵阵眩晕,但没有任何邪念。李每在我心中冰清玉洁,神圣不可亵渎。不相信感情的我明白自己已一见钟情,深深的爱上了怀中的长发女孩。我的心开始变得沉重,仿佛被大石压住。现实中的我和李每相差太远,她的一个高档手机足矣胜过我的所有财产。自己没有任何资格对她说一个“爱”字,我不会说出那个字,而李每是一个女孩子,不能也不方便说那个字。我更清楚我说出后,只有更大的痛苦降临到李每身上,还会连带伤害她挚爱的亲朋,没有人会赞同她和我在一起。我的良心也不允许我说这可能伤害李每的字,任何一点可能伤害李每的事我都绝不会做。要么勇敢的爱,要么放弃,我只好选择放弃。

  我们相互搂抱着,偶尔说两句话,更多的时候是互相静静的看着对方,差不多忘却了身外的世界,我们都不想面对和谈论即将分手的事实。车上广播报出下一站太原的时候,我再也忍不住,团团打转的泪水夺眶而出,滴在李每脸上。她掏出纸巾,轻柔的替我擦拭,擦着擦着李每也控制不了自己,靠在我的肩上“哇”的一声哭了出来。我了解她的心情和我一样,离别苦,不忍离别。只好紧紧的抱着她,相对无语,唯有泪千行!周围的人诧异的看着我们,列车员走过来询问出了什么事,我们没有理会这些,依然紧紧的抱着哭泣,只迫切希望时空静止,永远不要到达太原。

  一小时后,火车驰抵太原。我失神落魄的和李每走到出站口,气温在零下七八度,天还未亮,北风呼啸,扬雪击面,脑子一片混沌。李每问我的联系方式,我没有电话,甚至收信的地址也没有,李每就将自己的手机号码写在一张纸条上,塞进我的衣袋。我们面对面的站在大雪中,彼此傻傻的瞧着,谁也没有动一下,足足三分钟,都不想说告别的话,也没有走的意思。我发觉我们都在这短暂的时间里,明白了对方的心思,李每明白了我的用心良苦,不说那个字的原委,我也理解李每不捅破那层纸的苦衷,都懂了对方的心。说不说那个字已不重要,重要的是我们心灵相通,强烈感受到了彼此的真实情意。

  背后突然有人叫我,是来接我的朋友,因为天太冷,朋友拖拉着我就奔向一辆出租车。我痴疾的,恋恋不舍的看着李每,任凭朋友倒拖着我很远了,才哽咽的冲她吼出了两个字:“保重”。出租车开出很远后,还看见李每一动不动,孤伶伶的站在雪风中,如瀑秀花迎飘扬,披着我的外套,正目送我离去。

  在朋友的安排下,魂不守舍的在太原干了一个月,才知道山西大学就在附近。每天下班后,就鬼使神差的来到学校大门口。怕被李每认出,买了一顶大草帽,一幅大墨镜戴上,只想再看她最后一眼,没有其它任何目的。她写给我的有手机号码的那张纸条,我珍贵的保存在身边,这是她唯一留给我的东西,是我们如诗似梦相爱的见证,却从没有一次在电话上拨出那个号码,永远不会。只希望时间可以冲淡我在她心中的记忆,她可以宁静快乐的过属于她那个阶层的生活。

  三个月过去,功夫不负有心人,一个吹着大风的日子,终于在学校北门等到了她。李每穿一件白色荷叶形长裙,裙摆飘飘,给我一种放乘风飞去的感觉。我躲在树后看见她脸上平静如水,款款走进校园,齐腰长发随风上下翻飞,隐约可以看见她耳下的红痣。街边音响店一首凄美的情歌响于耳际:“......想想你的美丽,我的平凡,一次次默默离开......”看着李每消失于校园尽头时,我心如刀割,泪如雨下。

  直到现在,再也没有李每的消息。和她心灵真诚相爱只有十小时,偏偏注定我用一辈子的时间都忘不了她。夜深的时候,起风下雪的时候,看见长发女孩的时候,甚至很多没来由的时候,都会常常想起李每,想起和她默默互视时的一片深情,想起她的长发,想起她耳下的红痣...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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