索朗日已经不再需要男人

发布时间:2002-10-21 10:40:55 文章摘自:世纪宜兴网

  “为了让女人快乐,男人能够付出到何等程度?”在有关《抛开你的手帕》的评说中,这似乎是最常见的解释,并联系到导演在男女之间的“性别战争”中的切身经验。然而在我看来,这种带着黑色温情的解释也许切合影片的黑色幽默一面,却忽视了其中释放出的致命的颠覆力量,也忽视了影片最后实现的妥协的意义所在。

  索朗日其实是一个标准的好女人好妻子,她几乎符合一个社会对女人所有的道德要求。她沉默寡言、从不主动表达自己的欲望;她顺从而被动地接受丈夫的安排;她热爱家务活、不停地打扫、洗衣、编织。从影片一开始,索朗日就表现出一系列强迫性神经症的征兆,她的眼睛空洞地大睁着,她永远没有胃口、吃饭似乎只是为了强迫自己活下去,她总是胃疼、偏头疼、时不时地晕倒。镜头中的索朗日笼罩在丈夫拉乌尔焦躁不解的目光中。此时影片给我们的信息也就是拉乌尔想要知道的:似乎发生了什么事,使索朗日变成这样一个夸张的、漫画式的女性样板。然而在他的讲述中,疑团很快被消解的,什么也没有发生,过去的索朗日和如今的没有多少区别,在拉乌尔的幸福时光中,索朗日一样是每天沉默地坐在壁炉旁编织,每周跟他去吃饭,或许唯一不同的是,那时的她经常“微笑”。只是这个在拉乌尔回溯的想象中出现的微妙姿势,构成了他行为的全部原因。

  在拉乌尔认为,索朗日的“变化”是因为对他失去了兴趣,她需要新的刺激;在其他几乎所有人的眼中,索朗日的问题在于她没有孩子,她需要怀孕,需要成为母亲并因此而成为完整的女人。然而,这一切的解释对索朗日都无效,在每一个男人身边,她都是一个欲望和精液所无法穿透的沉默的物。她赤裸的身体是消极的惰性的存在,因毫无根据地袒露无遗而不复性感,成为两个男人恐惧和焦虑的象征。在极端的情形中,她的身体成为她全部难解性的凝聚,面对因镇静剂而睡去的索朗日,拉乌尔用迷乱、“诗意”的语言描述着,她的血管、心脏、敏感的机器等等。在所谓的爱的语言中,女人不复为完整的人,虽然也逃脱了色欲凝视对外在女性特征的切割,却落入了另一种切割。这种必定要发生的切割,不过是要勉强地证言:女人的存在是“不可能的”,因为无可解释,她是男人的征兆,指示着男女关系进而男性相互之间关系根本的不可能性。

  在影片中,索朗日的确成了拉乌尔和斯蒂凡的征兆。她是一个完全无解的欲望指符,使一切对“女人到底想要什么?”这一问题的想象性回答碰壁。因而,他对男人是致命的,如拉乌尔说的,她使他“疯狂”,摧毁他的意识,即搅乱拆散他赖以理解和生存的意指网络。这也是索朗日自己在医院中说的,她只会让身边的男人倒霉,只要那些男人还顽固地坚持要“理解”和“治疗”她。从而,索朗日的编织也是原型动作,它指示也颠覆着男人们编织友谊和语言的文明努力,她的产品是那些灰暗、厚实、充满物质沉闷感的毛衣,一成不变地套在每个男人的身上,反而成为关系之不可能或主体性之溃散的标志。

  于是,只有一个处于男人间意指网络的边缘位置的人的出现,才能实现索朗日的“变化”。这就是克里斯蒂安角色的意义,一个13岁的半大孩子,智商超常,不仅不见容于自己同龄的团体,而且与成人世界的见识格格不入。和索朗日一样,他怪僻、脆弱,不可理解。正是他出格的举动使两个男人手足无措,使索朗日先是大笑,继而激发出欲望。最终,在二人带有微妙乱伦色彩的性关系中,整合或理解得以实现。索朗日怀孕了,她因获得了孩子而成为女人,又因成为女人而最终成为母亲。然而其实什么也没有变化,她仍然只是默默地编织,脸上依旧没有所谓的“微笑”。

  当然,这个整合也是对男人解决“女人到底想要什么?”问题的无能的昭示。索朗日已经不再需要男人,在她身边,是一个孩子和他中风瘫痪的父亲,那两个阐释者,只能悄悄消失在夜色中。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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